新陳代謝

2000年4月程千帆教授留影於南京程府，一月後程先生遽歸道山，痛哉。

華東一代大儒程千帆教授的墨寶

向來開朗積極，於英雄聖賢，內心欽敬，條件許可，必親訪賢哲，雖冒昧而不辭。門戶之見不存，互相尊重，見善則喜。「妒忌」與「排擠」，完全不在我的字庫裡。

每一次訪賢，必感受一次精神的更新，愉快無比，感受到自強不息的真諦。避免孤陋寡聞，必須兼容並蓄，精神上能夠新陳代謝。這不只是口號，更須身體力行。追源本始，便發現活潑而上達的意志，是一切更化的原動力。七十年代追訪國民黨遺難香港的勇將。將軍澳與大磡村是流連之地。細聽1937年南京機械化師如何運用德國1號及2號坦克，浩浩蕩蕩，衝突日寇；88mm口徑的防空炮，如何一發轟碎日機。只是彈盡援絕，唯有轉移。成敗向來不以勝負論，運會如此，非戰之罪。

八十年代我追求錢賓四先生、牟宗三先生、徐復觀先生、唐君毅先生、蘇文擢先生、李雲光先生、羅夢冊先生的影子，呼吸良知與學問結合的溫厚氣息。我清楚華夏精神的樑柱尚在，必須要努力。九十年代我重新尋找學術的主樑，這是既孤獨又苦痛的歷程，從此更明白生命的方向，踏實腳步：富貴不能淫，貧賤不能移，威武不能屈。意志之堅定，如孔子的「不惑」、孟子的「不動心」。這是實在的自新過程。有一點是清晰的，便是「毋自欺」。

白過一生的人何其多！但知否引為警戒？三人行，必有可師。看不到其他人的長處，自我中心，以貌取人，樂聽吹捧的謊言，好議論批評，把自己變成懸空的氣球，拒絕接觸世界的真實，而自願浮沉於穢俗之間，自我中心進一步墮落為「自負」。動必以出身使氣，自覺高人一等，囂張無禮。但凡人必自侮而人侮之，氣球一但給蠕蟲唧破，便依然故我！自欺欺人，結果落得怨天尤人，痛苦尤甚，自造苦孽。

以開明的態度對待世人，懂的欣賞人物，方才懂得欣賞生活，如同讀書，智慧不斷增長，稱為「閱世」。生活的確是一本越讀越能提昇興趣的大書；身在其中而未能讀，便須深刻反省。

原發表時間 2010-02-15 00:00