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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稱為一世。講世事,衡世情,沒有三十年的累積,講了也等於空講。當今空講流行,甚至歷史,亦不能倖免,於是「大敘述」,進而至於「口述」,大的小的中年的,人人講,隨口講,順口溜,報私怨,害賢良。孔子作《春秋》,一字的褒貶,嚴於斧鉞之誅,雖子弟不能贊一辭。希羅多德編《歷史》,字字有來歷。不管中西,都有尊重歷史的傳統。如果胡說八道的口述記錄也戴上「歷史」的稱號,非愚即妄。唐德剛先生苦口婆心,告誡必須對敘述加以切實的考核,否則成為謗書,為禍深遠。但俗學再加愚昧與投機,自戕於「口述歷史」的泡沫之中,樂此不疲。三十年之後,又是一堆笑話。
這是三十年前我在香港中文大學修讀劉昌元先生「哲學概論」課中關於「美學」的講記。劉先生精湛於尼采哲學與西方美學,他的《文學中的哲學思想》,是不可多得的佳作。
自八十年代以來,「美學」大行其道,文學研究,不論對象與時代,都給披掛「美學」的洋大衣,煞有介事。進而與情慾和 色情掛鉤,「美學」與「情色」變成兄弟。至於今天,課堂大播色情片「色、戒」,大論特論,大說特說,猶如口述歷史,滔滔不絕。如果有人在課堂播「長江七 號」,正視社會弱勢社群的生存狀況,正視親情倫常與生存的態度,社會便真的邁向「美」的大路。
望文生義,令人文學科陷入混亂與惡濁。經過了三十年,應該從新反省。究竟甚麼是「美學」,畢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學術 觀念,不能夠在過去錯誤的認識上因循下去。劉先生當年元元本本講述美學的生成與內容,時間沒有減弱其智慧光芒。三十年後的今天,依然煥發動人的風采。今天回顧,便領略到智慧的火炬,長照不息。
劉先生現在已經退休。三十年前在馬料水火車站月台上,我和他都在等候火車。車站在海邊,對岸是常年綠色的山頭,海邊繫著數排小艇,非常安靜。他在閱讀一本法文書,非常專注。劉先生治學一向非常專注,淡薄虛名,用心講學,把長年的研究成果無私地傳授。劉先生的課,在新亞 的課室授課,窗外便是明媚如畫的八仙嶺。在如此優美的環境下聽課,美得不得了。這時,我還未學習書法,字跡幼稚,但學習的態度是真摯的。至今,上課的情 境,還一幕幕在眼前靈動。我向來只記得上課的細節,對於課外種種生活情事,都彷彿雲煙,隨著時間的流逝閃失了。雖然過了三十年,劉先生的舉止還時刻存在我的記憶之中。韓愈說:「君子之言,其言藹如也。」劉先生的講學正是如此。
如果要了解真正的學問,不妨仔細閱讀這一節的講記。講記最後的一句說話是「concerning impossibility」,翩翩雲鶴,世界不盡在眼底,文學可以塑造意想不到的奇妙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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