尋求人生的歸宿,談何容易。有一座土墳,已經不錯。世上無數人,一生有如過眼雲煙,剎那間,灰飛煙滅。
跑馬地有大墳地,入口於馬場大門犄角相望,門聯云:
今日吾軀歸故土,
他朝君體也相同。
坐電車上層頭行位置,老遠已經看見這副「騎呢」對聯,也忍不住笑。經過此門,盡洗一切人間的悲涼,甚麼失意與失落、成功與成就,都同歸於盡。人生不過如此。
遇到賽馬日,門聯對面的馬會入口,人山人海,魚貫入場,滿懷希望。
生者朝生。賭博不外求生,但如願的又何其渺茫!財富身外物,無補於生,苦苦營求,不管拿到多少,也終須撒手塵寰。
死者暮死。求死未必有地。死而有地,在今日的都市似乎是夢想。如果香港是這批香港人的故土,他朝君體是否也可以在此安息?
一九九七年的夏天七月,天正下雨,我乘電車經過。在中聯辦前紅綠燈,車停下來。突然嘩啦巨嚮,從右邊傳來。轉頭一 望,只見混濁的黃泥漿,附著腐朽的棺木,夾雜黑楬色的大概是骨頭之類,從墓園的一角滾瀉下來。電車立刻賀賀聲開走。我愕然不已,回首唏噓,手頭沒有電話, 沒辦法報警處理。再過一天,經過此處,還沒有處理,只見敗木纍纍,露在黃泥碎石之間。即使是體內的骨頭,死後得以埋葬在墓地,也難得保證安然。自己的東 西,也一樣的同歸腐朽。
遙看氹仔孝思墳場,想起跑馬地墳場驚心動魄的一幕,在悠然間不免心悸。生死悠悠,不過爾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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