施牧師在澳門歸天,是天意,我相信他必定很安然。因為香港 ─ 他的第二故鄉,傷透了他的心。對大部份流離而至港、澳的「華人」來說,理他吧!干卿底事?當然不會也不屑理會一個鬼佬老牧師的淚水。
現在演說地方掌故的「學者」競逐說故事,彷如油麻地廟街榕樹頭蹲著吸吮大碌竹水煙筒的大叔聊故事。昔日在中文大學有 同舍生立志研究香港史,後來以九龍城寨為題,搪塞成一篇博士論文。城寨邊有一所店舖,稱為「路邊雞」,城寨裡面有起碼五處字花檔,城寨與東頭村有一條牙醫 專門街,我一一細問這位同窗,他都啞然無以對。主持香港史研究的一群人,自相吹擂,其中領頭的猶如營地街泰國菜館的女主人,精明非常,凌空舞出令人驚恐的 招式。如此的不痛不癢,談談電影,談談金庸、倪匡,又或者論論張愛玲,便成為香港文化。學士讀這些,副學士也是讀這些,中學的通識教育也是通這些。同樣讀 這些,學士則承認,副學士則不入流。古語云:「副者,苦也。」大凡稱為副,便注定命苦。所以名不副實,自然自取其苦。試問有多少人認識畢生研究香港、澳門 及華南史的施其樂牧師。
施牧師仔細檢閱了他所能接觸的文獻,但他沒有淹沒於故紙堆之中,沒有死在筆下。他運用Max Weber的觀念解讀這一大批材料,說明華南的基督教為中國社會開啟了一個新型的階級,這一階級是推動中國發展的重要動力,這是教會傳教所意料不及的連鎖 效應。施牧師的研究為解讀中國現代史提供一個重要的思考空間和高度,不像中國學者動輒以買辦階級和傳教士為帝國主義的幫兇。有理無理,先一棒打死。施牧師 注意到基督教會在推動文明的重要作用,於是他對教會有了更自覺的要求,這要求對於其他神職人員可能有點隔膜。施牧師疑問世紀末的教會,能否繼續文化的使 命,於是他有點神傷。在中文大學神學院旁邊的小橋上,流水淙淙,經常看到他倚著紅色的欄杆仰望。崇基地處幽谷,清泉倚山而下,仰望只見有限的天空。
施牧師在澳門安息,因為澳門可以讓他安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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