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70年代初的維多利亞港,很忙亂。一條美軍兩棲登陸艦灣泊在添馬艦海軍基地。時越戰方殷,香港是重要補給站,艦艇、運輸機出入,極為平常。官兵登岸,各自消遣,到灣仔尋花問柳,更為平常。
對岸的官塘,有工廠在冒煙,可能失火。
前面的美利樓,已安置在赤柱。
希爾敦酒店折掉,重蓋和黃集團總部,矮新中銀總部一些。商人向來狡黠,永遠屈膝於權力世界,儘管不曾甘心。何況李嘉誠有識,費正清在回憶錄裏面提過。
香港不斷變化,世界也變。變有緩急。世界如果快變,香港追不及,依然無可厚非。不同的因素,滲透影響,相互牽制,或互惠互利,都足以影響大局。
從70年代至今,無論如何風風雨雨,香港都未失腳步,不管如何,依然前進。
向前看,向後看,根本不相干。只是看一看,不過是過客的心態。
活在當下,不怨天,不尤人,一步一腳印,這方是香港的精神。
陳君葆先生的日記,敘及1945年美國空軍轟炸灣仔的悲狀,在悲情的敘述之間,流露著一股期待光明的精神。陳先生估 計飛過天上的轟炸機,是B29;護航的戰鬥機,是P51野馬式。這又是美麗期盼的點滴流露。我估計,美國不會用最新的B29空襲華南的日軍據點。陳先生所 看見的,大抵是B17。
B17是浪漫的象徵,一齣電影,敘述腹艙機關槍手,以意志把畫在紙上的機輪,變為真實的機輪,令不能放下起落架的轟 炸機,安全降落,挽救了機組的同袍,意念力用完,自己便犧牲在機關槍圓艙之中。P51也是浪漫的期盼,《雷霆救兵》一片的結局處,便是野馬式戰鬥機臨空出現,擊毀了無可匹敵的老虎坦克。陳先生在戰時想象B29和P51,比起戰後美國導演史提芬‧史匹堡開拍的兩齣電影,意義更為深刻。
圖中的地區,是陳君葆先生戰時記錄的空間。那個空間轉移到這個空間,陳先生在天有靈,肯定意想不到。
因此,目下的種種不濟,不久之後,便成明日黃花。而陳先生用文字記錄了生活的足印,成為香港文化的點滴。雖然是點滴,鑽石比水滴還小,卻彌足珍貴。珍貴不在乎龐大。足印只要是自己的,大小無拘。大而無當,反而成為笑柄。
視香港為家的人,應該一讀陳君葆先生的日記;研究澳門的人,更應該細讀。
陳先生於1982年過世。是年,我大學畢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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