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個人都在演繹生活的世界,把自己放在世界的中心,這叫做自我中心。自我中心這個詞,也可以被演繹為極偉大的學問,也可以在個人的世界墮落成卑鄙無恥的解辯。
歷史綿綿不絕,未停止發展的步伐。世界有物質的出現,便開始有歷史。物質消滅,歷史自然結束。這是歷史的本體,李澤厚先生稱之為「歷史本體學」。
本體學不是指物質的自身,是指自覺意識,即每一個人的知覺,一種活生生的感覺。從這感覺開始,歷史才出現它的真面 貌。感覺結束,歷史便結束。一個人昏老了,不能思想,便不能說歷史,歷史對他完全沒有意義。講歷史自然從有自覺的一刻講,直至自覺消失,良知泯滅。這時 候,歷史也可以講,也可以大論特論,亦可以口述空論,可以隨便歪曲、抹煞、隱瞞,於是出現了一種學問,專門處理這種失去了良知所講的歷史,稱之為「史 學」。
「史學」不是處理本體的歷史,本體的歷史不需要任何人處理,要處理的是失去了良知的偽歷史。有良知的史學家,復原偽的歷史為真的歷史,把良心放回歷史的本體,這就是余英時先生的史學。
司馬遷的《太史公書》,是法官判刑的法典,中國正史之首便是《太史公書》,《太史公書》後來被訛稱為《史記》,抹去 了「太史公」這個專號,於是墮落,以後的國史,都是美化罪人的歷史,因為沒有阿「公」在。一直到現在,研究歷史,都在研究罪人如何在生活上處心積慮地獲得 種種好處,好人如何委屈而終,企圖從中獲得更多人間世利益的法門與心術。以後的國史,都沒有必要為人間世的不公道說句公道話,而是繼續美化黑暗私心的心術 如何蠶蝕世界的不公道過程。《太史公書》在列傳第一篇便為大好人伯夷和叔齊討公道,不向人討公道,因為人間沒有公道,只向天討公道,說:「倘所謂天道,是 邪?非邪?」善人得惡報,惡人獲得種種意想不到的好處,面對這樣的狀態,一個有良心的歷史學家應該如何面對?能夠面對的便是有良知的歷史,所以說,《太史 公書》是法典,因為他主持公道。
余英時先生也為歷史主持公道,這是余英時先生在學術上的關鍵貢獻。專輯演繹余英時先生一生的治學歷程,把重心放在人事上,美化了余先生,卻醜化了唐君毅先生;把唐君毅先生和余英時先生定性為前進與守舊的對立人物。撰稿人認識水平並不足以了解余先生治學的意義,當然,更 不了解新亞書院、新亞研究所、錢穆先生、唐君毅先生等在承傳歷史「法典」的意義。這足以顯示香港社會對這一批承傳和發揚中國學術的學者,是如何的生疏。
唐先生在香港鞠躬盡瘁,傳道、授業、解惑,至死不休,真正體現了中國知識分子的良知。圖片上的荷花,在今天下午於澳門氹仔花城公園攝的。生命力極頑強,雖然有點霸氣,但在秋殘時節,還盡最後的餘輝顯示本性的純潔。把這朵荷花獻給唐君毅先生在天之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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