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雲匯聚大量星體,遠看與近觀,是完全兩回事,輪廓大致只能形容,裏面是甚麼,沒有人說得清。的確,很多事情,都像一團團的星雲,怎樣說也說不清。也有很多人,學問極其淵博,也不是一時所能說清。
香港風雲際會,新舊陳雜,社會的衝擊巨大,相較中國任何一個社會,內部活力強大,可以說是無可比擬的。越混濁、越激宕,越有生氣,越能出人才,如混濁惡臭的污泥長出極優美的蓮花。
阮廷焯老師便是一個一時說不清的學術奇才。
阮老師在1936年出生,在臺灣取得國家文學博士,學術研究的範圍涵蓋古今,既博且專。先秦、兩漢學術與古籍則是他的主要研究對象。其學術成就亦在這方面顯示出來。
但人的際遇、盛衰,並不一定跟他的努力相對應,有些人如胡適、顧頡剛、饒宗頤,暴得大名,知名於天下,無人不談論;但另一方面,又有些人儘管孜孜不倦,努力耕耘,最終也星沉月落,寂寂無名。
但不論是著名的人物,或者是身寂無名之士,他們究竟說過甚麼、在學術上有過甚麼新的建樹、新的看法,又或者有哪方面的著作,同樣像星雲一團又一團,沒有人說得清。從這個角度看,阮廷焯與胡適都沒有多少分別。
胡適有很多人談論,但作為一個學者,他有過甚麼研究,這些研究有甚麼創見、有甚麼啟發,我想,到如今為止,誰也說不清。好像我們面對廣漠的星空,用超級望遠鏡,看見一團團的星雲,好像很明白,但又看不透。
現在的學術史,執筆的人,猶如上帝,甚麼都看得清,甚麼都一通二透,甚麼都黑白分明。但是,一旦進入圖書館,你便發覺,學術史的論斷,大部份不上頭。學術世界,還是像天上的一團團星雲。
阮廷焯老師去世已經多年,具體的時間已經記不起了,大概十年前吧!他生前在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授課,主講先秦諸子, 如《荀子》之類,非常強調校勘、版本,功夫極紮實,教學極認真,一字一句都不放過。充分吸收清代以來的校勘成果,而且不厭其煩,於課堂上展示研究的心得。 在這裡把他當時《荀子》課堂上的講說發布出來,這只是其中一部分,因為數量太多,將來有機會,陸續發布,以顯示這種乾嘉式的治學方式,如何在講求急功近利 的香港社會流傳下來。
這真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事!當外面是梅艷芳勁唱〈壞女孩〉的時候,同時也有不少人在繼續這種極枯燥的文字功夫。這究竟顯示甚麼的意義呢?
唯有在港、澳、臺這類自由經濟的社會、混濁的社會環境與極駁雜的文化衝擊之中,才能考驗出對學術事業的真誠與抱負。只要一讀阮廷焯老師的課堂講記,便可以了解中國傳統學術如何可以承傳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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