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輛汽車也不隨便掉棄,何況人生!
馬嘉烈醫院後山,有一加油站,站後有小山岰,無名。1970年有汽車修理站,名蘇潤記。時醫院未建,尚是山林,小溪橫躺。夜靜無人,猶聞細語。寒月吊形,草蟲有聲。我在這裏苦度兩個春寒,凍雨連綿,仰天無語,星河寥寥。命運的不濟,無可奈何?
棲身鬼魅之林,為的是生存。每日為損毀的汽車,重撿生命力。我一向不怕油污,於是大凡車底的一切任務,都率先處理。可以單人匹馬,一週之內修復損毀的十噸汽車引擎。完成之日,引擎試車,氣喉噴出股股慘白色的廢煙,嘭嘭轉動,無限快慰:一雙手,可以化腐朽為神奇。
也為了生存,有些小巴司機,前來換裝緩沖板為槽鐵橫架,如此兩車雙踫,則人毀而自安。假如踫及行人,非死必傷。大部分小巴,都是如此。凡欲我安裝此類鐵槽的,一概拒絕,並曉以大義。雖間有詈罵而去,亦多知此自私之行,放棄安裝。雖屠狗之輩,亦重道義。
路經街頭,偶見修理工人不避勞苦,感懷昔日,特誌此篇,以見人棄而不自棄之可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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